我的眼睛極美？出妖怪了吧，騙誰呢！我摸摸眼睛感覺不出來到底是大還是小，十三歲前我的左眼沒有突然變怪異也沒人說過我的眼睛極美。

呂斯看不見我，以為我也看不到他，說完後盯著我這個方向，臉上卻有點羞澀的表情。他長的有幾分英俊，肌膚光滑白皙，手指也修長好看。

“你家住哪裏？家中還有別的人嗎？”我問道。

呂斯微微羞澀的臉頓時變得灰暗，擡頭看著看不到的上空，聲音有點空洞，“金陵城。家中做絲綢生意，前些日子爹爹外出進貨，在途中被妖怪吃掉。娘受不住打擊一口氣沒上來也沒了。我還有個姐姐，兩年前嫁去外地，也不知道如今可在。”

“對不起。”

他的聲音在這個狹小的山洞裏悲涼的回蕩著，我的心口突然發緊像是被繩子捆住，悶悶的發痛。

呂斯搖搖頭，不再說話。我也沈默下來，山洞裏雖然鋪滿了死人的骨頭卻極幹凈，再次默念口訣呼喚莊衍他們。然而，始終沒有反應。

不知道過了多久，我與呂斯回到洞口，推開一小道縫隙聽了一會兒，確認外面沒人搬開石頭出了山洞。

陽光已落到山的另一頭，天色漸漸暗沈，地面的草呈被狂風刮過後一邊倒的狀態，山間的鳥兒也去無蹤影，四周寂靜的如同黑暗前的黎明，連呼吸都不敢大聲。

下山的路上到處都是死人的斷腿斷胳膊，血淋了一路，空氣中充斥著血腥的味道。甚至還有幾個小孩子，身體成兩截，有的肚子被剖開，露出一個血淋淋的紅色窟窿。

人間地獄！

我雖然見過鬼去過地獄，卻從未見過如此悲慘的人間地獄，看到最後手腳發麻走不動路，和呂斯捂著嘴巴蹲在路邊吐了一地。

“到底是什麽妖怪，這麽殘忍！”我無力地癱在地上，嘴巴又苦又幹，吐得快虛脫了。

“聽茅山道長說，這群妖怪並不可怕，它們中最厲害的一只貓妖不過一千年多年。真正厲害的是妖怪背後的主人，道長們明明知道它的存在卻找不到它，所以吃了悶虧。”

摸摸腰間的追魂刀，我心想，茅山的道士在這一帶很有名，他們尚且對不不了妖怪，我在這個時空出現似乎幫不上什麽忙。或許，我來此的目的是讓我去尋找玉南道長？這個時候的玉南道長尚未成名？

如此一想，愈發覺得可能性很大。我渾身仿佛充滿了力氣，拖著呂斯往山下跑去。

我問了呂斯，山離金陵城很近，不叫駝子嶺也不是紫金山，而是一座沒什麽名氣的小山，因為形狀像一只青蛙，所以這一帶的人稱之為蛙山。

因為我的衣裳有些怪異，呂斯在一個看起來稍微幹凈點的死人身上拔下外套要給我穿上。看著衣裳上的血塊，我堅決的搖頭拒絕。

呂斯無奈，轉到一棵樹後，脫下自己的衣服給我換上，而他自己穿上死人的衣服。

我問他，你不怕嗎？

他笑笑，臉色蒼白，“怕，但我是男子漢，得保護女子。”

我噗嗤笑出聲，“可我也很奇怪，你為什麽不怕我是妖怪變得？”

呂斯突然嚴肅的看著我，“不知為何，我總覺得秦姑娘讓人看起來極放心。或者，我見過秦姑娘？”

我想我肯定是滿臉黑線，嘴角抽了抽，捂著胃朝前走。這個看起來有點靦腆有點害羞的男人也會這種爛大街的搭訕方式，當真是讓人無語。

“秦姑娘，我說的是真的。”呂斯在後面嘟囔。

我一回頭，問道：“你為什麽不問我來自哪裏，到這裏有什麽目的。”

他搔搔頭，“姑娘想說自會相告。”

我能說他好識趣麽。

我的頭發不太長，學著呂斯盤在頭頂，到了城外天色黑的不見五指，城門也早關上。離城門兩裏路有一個小村莊，呂斯認得村裏的人，帶我來到一戶人家借住。

陳老伯今年才五十六歲，卻已是一頭白發老態龍鐘，他身體不好講幾句話便咳上幾聲。陳老伯讓兒媳婦給我倆做了點吃的，坐在一旁陪我倆說話。

呂斯隱瞞了我的來歷，只說在逃跑的過程中我救了他一次。陳老伯年輕時受過呂斯父親的恩惠，當呂斯是自個兒的孫子，對我謝了又謝。

“老伯，您年紀大見多識廣，我想問問您可聽說過玉南道長？”

陳老伯捶捶胸口，眨了眨有點渾濁的眼睛，“玉南道長？沒聽過。哪家山上的？”

“聽說是幕阜山清和宮的觀主。”

“幕阜山？老朽倒是聽過幕府山，在下關和燕子磯那兒。”

我想我又是滿頭黑線，呂斯見我一副窘狀，在一旁偷笑。

肆掠金陵城的妖怪說來也怪，它們一般襲擊路上行走的百姓，以白天偏多，來時飛沙走石，八百裏外都能聞到一股怪味。大凡躲在陰暗處的人都能躲過去，而妖怪們夜間極少出來活動。

我聽了覺得奇怪，多數鬼怪不都是晚上出來的多嗎？

飯後，我跟陳老伯的兒媳婦要了一面銅鏡，光線昏暗，銅鏡上面映著我熟悉的臉，視線落在眼睛上，我暗地抽了一口氣。

這真是我嗎？十三歲後只能在見到鬼的時候才能恢覆正常的大小的左眼，和右眼一樣，能正常的眨也能正常的擡眼皮。

我使勁揉了揉左眼，揉完後用力眨了眨，一切正常。太好了，我的左眼回來了，希望我不是在做夢。但願，依然能看到鬼。

以前，我討厭看見鬼，也害怕看見鬼，那樣生活在黑暗的日子想起來仍膽戰心驚。但現在我希望有這個能力，因為看見鬼的左眼讓我遇見莊衍、遇見顧清城，遇見金鑫，遇見現在的生活。

許多年沒睡過硬板床，可我在有妖怪的世界裏，竟然睡得酣甜，直到呂斯捶門才清醒。老伯兒媳婦給我拿來一套她的舊衣衫，又給我梳了頭發，把我打扮成小少婦。

看著一旁傻笑的呂斯，我渾身別扭。辭別老伯一家，半個時辰後我們來到金陵城的東門。

城門口排著一道長長的隊伍，守衛一個個盤查詢問後才放行。呂斯經常出城收賬，昨兒也是去城外的郭莊收賬，與守衛相熟。

排進隊伍中，前後的百姓個個唉聲嘆氣，竊竊私語這些日子的苦難，又說道哪裏有高人，高人與妖怪如何大戰。

站我前面的是一個中年大叔，似乎小道消息特別多，也最愛講話。我拍拍他肩膀，小聲的問：“大叔，可聽過幕阜山清和宮的玉南道長？”

大叔警惕的往四周看了一圈，低聲的道：“幕府山有清和宮？”

“不是幕府山，是幕阜山。”

“沒聽過。玉南道長很厲害嗎？”

非常時期，我總覺得說玉南道長很厲害有點不妥，萬一知府大人知道了要我把人找來豈不是惹上天大的麻煩。

於是，我搖頭，“不知道啊，聽說有這麽一個人，所以想打聽打聽。”

大叔嚴肅的摸下巴上的胡子，“嗯，回頭我也去打聽打聽。小娘子放心，我可是包打聽。”

我是姑娘不是小娘子！

大叔確實是包打聽，一轉身跑去問別人可聽過幕阜山清和宮的玉南道長，只可惜我所看見的眾人全是搖頭。

“玉南道長可是你的熟人？”半天不說話的呂斯突然小聲的問道。

我驚訝的回頭，這是我倆昨天相遇以來他第一次開口詢問。

“不是。但我必須要找到他。”

呂斯盯著我幾秒，忽而淺淺一笑，露出雪白的牙齒，在這個被妖怪籠罩的陰雲的氣氛下如晴天絢爛的陽光，暖人心窩。

“我信你。”

看見前面黑壓壓的人頭我沈默不語，但灰暗的心情似乎被陽光撥開，我相信玉南道長一定是在這個時空，在等待我的尋找。

終於到了我們，守衛一見呂斯，只問他為何出城便不再盤問，直接放行。這時候的金陵城內並沒有高大遮陰的梧桐樹，進城後兩側是木質的樓房，一層都是一些做生意的門面，城內人煙稀少，顯得道路極寬敞。

我不死心，一路走一路打聽玉南道長，回應我的卻是一次一次的失望。

呂斯家住三條巷，過了逸仙橋朝左轉入一條巷子，巷子極窄只容一輛馬車通過。兩旁青瓦白墻的院落，幽深寂靜。

前面有一個丁字岔口，呂斯指了指左面，他家往這個方向走。然而，就在我倆走到岔口準備往左拐時，一柄長劍斜地裏冒出橫在我們的眼前，一個穿著青色道袍的男子轉出來，烏黑清亮的雙眸如黑曜石般奪人魂魄。

“爾等為何找玉南道長。”聲音低低沈沈竟是如此的熟悉。

“顧清城！”明知道他不是，可我在驚喜之下控制不住的大叫著撲上去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其實本來想坑了這文，因為期間寫的我出現幻覺，總覺得一閉眼睡覺就有什麽東西站在旁邊看著，晚上睡覺必須開燈。張雪，因為你的呼喚你的等待，讓我非常感動安心。幸好，這個文還有一點人在追，所以我會堅持填完。謝謝張雪、喜寶、123還有其他人。

小小劇透，最近幾章如果有點糊塗請耐心看下去，秦娟不是無緣無故跑到這個時空，會通過她的眼睛見證玉南道長的悲壯慘死。還有，呂斯是熟人哦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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